清晨,走出居民门楼,飞散的雪花立时迎面扑来,小区里的李大哥小孩般的拿着手机对着雪花拍摄,还着急地拦住我说:“别急着走,帮忙看看我拍的照片怎么这么模糊”。
昏黄的路灯下,雪花轻盈的飘落,不时有雪花调皮地撞入胸怀,挤进鼻孔,扑在眼镜的玻璃镜片上,一路走着,不时伸开双臂想要拥住那雪花,觉得天地之间一切都归于平静,而自己恍惚就是雪花的一分子。
这洁白的雪铺在房顶,仿佛白云被擀开来铺在房顶,又似白玉被揉成粉末洒在房顶,远山的树木荒草披上白纱,朦朦胧胧一片银装素裹,恍惚雪域新娘。停靠在路旁的车穿上了洁白的衣衫,顽皮的孩童在车身上绘出可爱的图案与文字,憨态可掬的熊猫,调皮嬉戏的小狗,漫天飞舞的雪为人们带来无尽的乐趣。在这样的雪里走过,心底便异样的澎湃激扬,也异常怀念那些远山的雪。远山的雪不像城里的雪,跟着天气预报亦步亦趋,远山的雪随性而自由,就像遇水而生的植物,遇木而息的动物。他们在寒冬飞舞,裹着北风呼啸,在初春抢镜碎碎飘絮,他们有时惊艳如花,有时温柔娴静,有时凄清冷峻,给烦闷枯燥的生活带来一丝慰藉与欢愉。
十几年前,作为新媳妇的我随先生回他老家宁陕一个僻静的山村里过年,年节里,随他到方圆几里的人家,做客吃转转席。山里的人家应着山势随意分布,要去的人家住在高高的山弯里,我们一行人便踩着枯枝败叶覆盖的小路顺势而上,一路上,脚下的树叶发出刷刷哗哗的声响,近旁的山鸟咕咕啾啾的鸣唱。山路弯弯处闪出一片苍翠的竹林,沿竹林下蜿蜒的小路前进,头顶不时滴滴答答,正疑惑什么时候落雨时,竟发现有白色的雪窝在枝叶间莹莹发光,绿白相间,惹人怜惜,一时间竟惊喜这山里的雪何以能储存这么久,一路走,一路有雪顺着竹杆滑落下来,而山风也在此时悠悠地刮过来,扑哧的雪,我们的足音,惊出一只小小的野物,嗖一下便隐入了荒草中。走出竹林,阳光里,一排黑瓦白墙的土屋冒着一缕缕炊烟,高大的柿子树下,一匹马正悠闲地吃着草,安静祥和的田园风光里丝毫找不出雪花来过的痕迹。
几年后,当我们带着孩子再次回到山里的老家,又与山雪意外重逢。那是一个阳光明媚的午后,老屋罩在阳光里,鸟雀在树丛里欢蹦乱跳,俨然一副早春的模样。我和先生拗不过孩子的请求去河里找春天,不过几十米远,小河里竟是另一番模样。背阴的河面,雪积得很厚,洁白如云,近旁的树上也栖着雪,卵石周围一团团雪静若处子,晶莹的冰镜罩着河面,枯枝败叶嵌在冰面上,形成天然的冰画,孩子欢叫着说:“有雪,有雪啊!”之后不顾我们阻拦,跳上积雪的卵石,开始破冰捣雪的自娱自乐。站在河中央,看着静默的雪映着河,河照着雪,一静一动中,冰雪的寒凉与浪漫,春水的静默与撼动,都在此时静静彰显,水在冰下滑动舞蹈,丝丝滑滑,叮叮咚咚,滴滴答答,雪在河上融化,我们仿佛也融在雪里。
很多年了,每逢落雪,我就会想起那远山的雪,七年前,居住山里的公公婆婆搬到了宁陕县城近郊,那些山旮旯里的乡亲也赶着移民搬迁的政策搬出了山村,他们熟悉那些栖居山野的雪,深知那些雪从来都不甘寂寞,它们默默地囤积,在春风春阳里融化,滋润脚下的土地,让春草春花生机勃勃,让万物在春天里昂扬向上。我感念那些雪,也感念那些乡亲,是他们守住了乡村,也守住了一方水土的宁静,而今天当他们像雪花一样飘落于新的乡村,也必然会像从前一样,用自己的辛勤劳动去营造更加美丽的山村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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